这么一来,玉钏心里的怒气全消了,反而“脸上方有三分喜色”,宝玉的目的达到了。
作者通过这个情节想表达什么呢?
这是我读红楼时的惯性思维。因为红楼无闲笔,每一个情节都应与主旨相关,否则就没有写出来的必要。
这里写的是宝玉与玉钏间的互动,却与金钏息息相关。所以,作者写它的目的,也是为了回应金钏之事。
从玉钏的态度来看,她先是对宝玉“满脸怒色”,说明她因姐姐金钏之事对宝玉有很大的意见,认定宝玉是有责任的。
但是呢,就因为她发现宝玉心性温柔平和,不但怒气全消,还脸上有了“三分喜色”,已经转怒为喜了,说明完全原谅了宝玉。
这不得不让人怀疑,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了害死亲姐姐的人?
从作者描述玉钏转怒为喜的心路历程可以看出,她之前的怒气,主要是对宝玉有误解。
既是误解,既然这么容易就原谅了宝玉,那么,反过来便可说明,金钏之死,确实如宝钗所说,是太过糊涂了,主要责任还是在于金钏太想不开了。
这正是作者写这一情节的目的。
喝完了莲叶汤,袭人便把莺儿带进来,给宝玉打络子。
谁能想到,莺儿的巧手,不但会编柳条,打络子也是一把好手。
络子是线绳编成的小网袋,可用来装东西。以宝玉的品味,普通的手艺必不能入他的眼。现在他特意央烦宝钗叫莺儿来帮忙打络子,说明莺儿的手艺不是一般的好。
这应该是宝玉和莺儿第一次单独相处,所以才会问她姓氏和年龄。
对于这个情节,当然又有必要问一句:作者写这一段的目的是什么呢?
其实并不难看出来。
宝玉和莺儿的闲聊,没聊几句就聊到了宝钗身上。书中有这样一个细节:
宝玉见莺儿娇憨婉转,语笑如痴,早不胜其情了,哪禁更提起宝钗来!
宝玉见莺儿娇憨婉转,语笑如痴,早不胜其情了,哪禁更提起宝钗来!
一直以来,读者们都认定宝玉不喜欢宝钗,却无视了作者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细节。
“不胜其情”,说明宝玉已经被莺儿所痴迷,“哪禁更提起宝钗来”,突然提到宝钗,更加情不自禁了。
当然,宝玉有自知之明,知道自己入不了宝钗的眼,配不上宝钗,所以由衷地感叹:
“我常常和袭人说,明儿不知哪一个有福的消受你们主子奴才两个呢。”
“我常常和袭人说,明儿不知哪一个有福的消受你们主子奴才两个呢。”
这种感叹,就像作者写给袭人的判词:
“堪叹优伶有福,谁知公子无缘。”
“堪叹优伶有福,谁知公子无缘。”
这是一种羡慕,也是一种无奈,也说明宝玉的思想开始走向了成熟,知道不是所有自己喜欢的都能拥有。
但宝玉内心阳光,知道自己没资格拥有,那就祝福吧。这是宝玉最难得的地方,也是比黛玉唯一有优势的地方。
当莺儿正要说出“我们姑娘有几样世人都没有的好处”时,宝钗来了,打断了莺儿的话,也让读者遗憾,无法知道宝钗“好处在那里”。
宝钗提醒宝玉“打个络子把玉络上”,看宝玉的反应:
“喜之不尽,一叠声便叫袭人来取金线。”
“喜之不尽,一叠声便叫袭人来取金线。”
这又是一处不应该被忽视的细节。
回顾类似的细节,从第八回宝钗用科学道理劝宝玉别喝冷酒,宝玉觉得“有情理”;第十八宝玉写诗被宝钗提醒,宝玉“洞开心臆”,称宝钗为“一字师”;再到第二十二回,宝钗教宝玉如何在热闹戏中欣赏“排场又好,词藻更妙”的唱词,让宝玉“喜得拍膝画圈,称赏不已”;然后就是这一回中宝钗关于打络子的建议,让宝玉“喜之不尽”。
这些细节表明,宝钗虽不像黛玉那样与宝玉亲昵,但她总能在不经意之间给宝玉带来惊喜。
可以说,黛玉带给宝玉的是长期的陪伴,宝钗带给宝玉的却是提点与引导。
所以我经常说,在宝玉眼里,黛玉是玩伴,宝钗却是导师。他对黛玉是怜爱,对宝钗却是敬爱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